如果我忘了。

《我是愛你的。》

01

愛到最後，還餘下什麼？

除了昔日的足印外，或許就只有恨吧。愛的盡頭，從來就是恨。

02

『賽佛勒斯……賽佛勒斯……』

賽佛勒斯皺了皺眉，向傳出聲音的樹林走了過去，一直走，那聲音便越來越大。

到底是誰在呼喚他？是誰用充滿思念的嗓音溫柔的呼喚著他？

直到他走到樹林的中央，才終於找到聲音的主人。

有著一頭亂糟糟黑色短髮的男孩，正赤腳站在草地上看著賽佛勒斯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他只是用那雙比誰也清澈的綠眼睛凝視著賽佛勒斯。

賽佛勒斯突然感覺被誰看穿了一樣，哈利從來沒有以這種眼神看過他，一次也沒有。

他的眼睛總是充滿著柔情、愛意，以及有著淡淡的溫暖的感覺，而不是像現在，綠色眸子裡只充滿著憤怒、不解以及傷心。還有恨意。

『哈利……』他輕聲唸著愛人的名字。

他有多久沒再次說出愛人的名字，他有多久沒看到哈利呢？

『賽佛勒斯。』哈利以平淡的語調說出他的名字，聲音裡頭已經聽不出有愛情的味道，只有平淡以及寂寞。

『我────』

『我恨你。』哈利打斷了賽佛勒斯的話，這句話簡直是惡夢。

然後，賽佛勒斯從惡夢中驚醒過來。

額上都是汗水，他痛苦的呻吟了那麼一下，然後伸手擦掉了額上的淚水。幸好只是個夢。

真的只是個夢嗎？他這樣問著自己。

他坐了起來，看到放在書桌上的一封請帖，表情黯淡了下來。

不是夢。那不是夢。

哈利的確要結婚了。他的確痛恨著自己。

這個想法清晰的出現在賽佛勒斯的腦海裡，而且清晰的要他心痛，痛到像是呼吸哽在喉頭裡，幾乎讓他快活不過來的，那種痛。

這是報復嗎？

對。絕對是報復。

賽佛勒斯怎樣也不會相信哈利說的那句『我不愛你』，怎樣也不會相信。

他不曾對自己那麼有自信過，但，對於這點，他有絕對的信心。哈利愛了他這麼久，哈利愛了他這麼久……

怎會突然就不愛了？

所以他寧願相信哈利是為了報復，才會和別人結婚，才會離開他。

而不是，不是因為不愛，絕對不是。

白色的請帖上，墨綠色和鮮紅色的字樣寫著新人的名字。

Harry Potter & Ginny Weasley。 

賽佛勒斯閉上眼睛。

終究是哭了。

03

認真的對待他、對待這段感情。 

換來的是什麼？告訴我，到底是什麼。 

04

『呃、這是真的嗎？』妙麗驚訝的看著手上的請帖。

他們現在身處在榮恩的家裡，妙麗正坐在沙發上，看著剛進門的榮恩把收到的請帖塞進她的手裡。而哈利和金妮正跟在她身後。

金妮在聽到她的說話後臉色一沉，更別提因為妙麗驚訝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而感到有點難堪。

『妳是太高興所以瘋了嗎？』榮恩把手放到妙麗的額上，檢查她是不是發熱，『這當然是真的！快點說恭喜吧！』

身為哥哥的，知道妹妹要結婚，當然感到興奮無比。

而身為朋友的妙麗，好姊妹得到幸福她當然感到高興，但是，作為金妮的好朋友，她更加希望金妮是真的幸福。

而且，她同時亦是哈利的好朋友。

她更加要確定這不是一個玩笑，她更加要確定，這是天殺的怎麼一回事。

哈利明明是……的愛人。

『呃，妙麗？』金妮裝作若無其事的在妙麗面前揮了揮手。

『啊、沒事。我一定是高興過頭了。』妙麗清醒過來，然後擁抱了金妮，再擁抱了身體有點僵硬的哈利，『恭喜你們。』

金妮露出了一個幸福的微笑，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。

哈利從進門直至現在也只是掛著一個淡淡的微笑，然而，笑意卻從沒真正到過他的眼底。

不是真正的笑。

『真沒想到……這驚喜真大！』榮恩高興的說著，一邊揉了揉金妮的頭髮。金妮因為害羞，臉也快要變得和頭髮一樣紅。

妙麗猶豫了好一會兒，想著該不該和哈利談談。

因為這可能會讓金妮再度懷疑。剛才她的表情金妮可是看在眼內呢，她可不像榮恩那麼笨。

『哈利，』終究是要開口，顧不得那麼多，『你們結婚的話，我有東西要給你，很重要的。』

她站了起來，哈利挑了挑眉，然後掛著一個『啊，我就知道』的表情跟著妙麗走進房間，並且給了榮恩一個『不準跟來』的眼神。

一進房間，妙麗便示意他坐在她的旁邊。

空氣彷彿在他坐下來的那剎靜止了。

房間裡一片死寂。

就如同死去的愛情一般。

哈利自嘲的想著。

『哈利，』良久後妙麗終於開了口，『你真的決定了嗎？』

『……妙麗，妳知道我做每一事也很認真，我一定有深思熟慮過才做出決定，不是嗎？』哈利皺著眉，笑著轉頭看著妙麗。然而妙麗卻一面認真的看著他。

『就是因為我太熟悉你了，哈利，所以我更加知道，你認真的愛著他。一直也是。』

哈利突然覺得心裡揪住了。

對，我一直愛他也愛得很認真，我是如此用心、真誠、付出所有的去愛著他。但是，換來的是什麼？

是什麼？

到底……是什麼。

『我認真的愛著他……嗎？』最後的『嗎』字小聲得幾乎聽不到。幾乎。

『哈利───』

『那他呢？妳覺得他也認真的愛著我嗎？』哈利反問，妙麗怔住。哈利怎會……怎會懷疑教授對他的愛呢？ 

他當然愛哈利啦，他當然……他，不，妙麗其實不清楚。

她也曾經懷疑過教授對於哈利的愛是不是認真的，只是，只是在哈利口中聽過無數次的相信，以及看過哈利眼中的堅定。

至於你問，她是不是真的清楚教授、清楚他對哈利的愛呢？

不。

絕對不。

沒有人答腔。

妙麗沒有說話，她沉默，哈利也沉默，只是看著虛空中的一點，發著呆。

良久，他站起來。

『我愛她的。我是愛金妮的。相信我。』

『那麼───』

『任何事也與他無關。最重要的是，我愛她。』

哈利綻放出一個動人的笑容，卻透露出淡淡的無奈以及悲哀。

如果到頭來換來的只是一段似有似無的感情，換來的只有悲傷、失望，換來的只有更多的寂寞。

他還會選擇擁有嗎？

會嗎……？

05

很想去相信，卻又禁不住胡思亂想。 

其實最應該懷疑的，不是你愛不愛我，而是，我真的值得你愛嗎。 

06

兩個月前。 

賽佛勒斯在房間裡沉睡著，坐在椅子上伏在桌子上睡著了。

哈利一進門看到這個畫面愣住了，然後會心微笑，輕揮魔杖喚來了一張毛氈蓋在愛人的身上。

他細心的為愛人整理桌面上混亂不堪的一切，把文件重新整理好，然後把早已經沒有咖啡在內的馬克杯拿去沖洗。

在洗手間裡，哈利看著鏡子中的自己，他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。

從額前、疤痕、眉毛、眼簾、鼻子、嘴巴……一直撫摸下去。

有時候哈利其實很迷茫，賽佛勒斯、他的愛人，到底愛著他的什麼？到底他有什麼可以吸引別人呢？

難道真的單純喜歡內心嗎？

愛一個人只愛他的內心，完完全全不看他的外表，說起來多麼動聽，世間上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呢？

他曾經嘗試說服自己，賽佛勒斯是不一樣的。他可以的。

然而，賽佛勒斯也只不過是個人吧。哈利心內的聲音跟他說，大家也是人類，沒有什麼特別不一樣吧。

『吶，到底你有什麼值得被愛？』

哈利伸手撫摸著冰冷鏡子上自己的臉頰。他自問。

哈利甩了甩頭，要是賽佛勒斯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的話，一定會生氣，所以還是別要想吧。

走出了洗手間，打算回睡房時經過一間上鎖了的房間。

吶，每個人也應該有秘密的，賽佛勒斯也是人，所以他也一樣。這房間就是他的秘密。 

從來沒有人可以進去，包括哈利。

只有他。

只有賽佛勒斯一個人可以走進去，走進命為秘密的地方。

哈利瞇著眼凝視著走廊盡頭的睡房，賽佛勒斯應該依舊還熟睡著。

他嘴邊揚起了一抹笑，好奇心大於一切，他握緊了魔杖，輕輕一揮，結果卻意外的聽到喀的一聲。

他挑眉。

教授不像是防備心那麼低的人耶，罪惡感和不安感在這時突然湧上心頭，他會不會背叛了教授對他的信任呢？

哈利再次甩了甩頭。

不會的。

看一看又不會怎樣。

吶，你知道嗎，

原來好奇心會害死貓。

一走進房間裡，不一樣的味道。

和哈利的、和賽佛勒斯的，不一樣的，味道。陌生得，讓人幾近窒息。

然後，然後哈利按了房間的燈。

如果哈利知道亮了燈以後，他的世界將會從此不一樣的話，他絕對不會去亮燈，甚至不會踏進這個房間一步。半步也不會。

只是，世界上從來沒如果。

『這是……他媽的怎麼一回事？』哈利難以置信的問著。

到處也是他母親的照片。整個房間也是。

閉著眼睛在陽光下午睡的莉莉、在草原上奔跑的莉莉、抱著牧羊犬在微笑的莉莉、看書看到溫柔的微笑的莉莉……

很多莉莉。

哈利的母親，莉莉．波特。

『不可能的……這，不可能的……』一個聽起來白痴又愚蠢的念頭浮現在哈利的腦海裡。

賽佛勒斯愛他的原因不會是這個。

絕對不會是。

最後，哈利在一幅畫裡找到答案。讓他接近崩潰的答案。

一幅沒有人像、沒有風景的畫，黑色一大片，然後，然後一雙綠色的眸子在畫紙上眨著眼睛。只有眼睛。

畫的下方寫著，Dear Lily。

哈利不禁撫上了自己的眼睛。

絕對……嗎？

『哈利？』賽佛勒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，哈利轉頭，對上愛人帶著驚慌的眼睛。『你怎會……』

『你愛她對不對？』哈利的聲音在顫抖，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，『你一直愛她？』

『我……』在哈利清澈的眼睛下，賽佛勒思感到自己百口莫辯。

『……我懂。』然而他沒種問的是：那麼，你愛我的原因是這個嗎？我的眼睛？

他哭了。

哈利第二次在賽佛勒斯面前落淚了。第一次是因為教授接受他的表白。

他在走過賽佛勒斯身邊時，賽佛勒斯伸出手握上他的手。

賽佛勒斯的臉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蒼白，哈利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，他只是不動聲色的等待著賽佛勒斯的話，什麼也好，只要說。

『我……』

哈利閉上眼睛，等了很久。

終於還是甩開他的手，拉開了大門，在猶豫了那麼一會兒之後，他還是離開了，門被徹底的關上了。

『我恨你。』

在門關上的一剎，賽佛勒斯彷彿聽到哈利這麼說。

愛一個人愛得太徹底，換來的是，離開也離開得比誰也要徹底。

這是賽佛勒斯在半個月後的一天，突然在房間裡不再看到哈利的物件、不再看到他的身影，當下第一個感受。

徹底。

07

我想，最後我能給的───

只有祝福。

08

有時候，賽佛勒斯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麼聰明。亦沒有那麼清醒。

特別當他陷在愛情裡的時候，他就什麼也不是。

該說他天真，還是哈利太殘忍呢？

他還真的出席了這個婚宴，要不是大家也清楚他認識金妮的話，別人鐵定會以為，他是來看看對手到底有什麼獨特之處，讓他一敗塗地。

但是他認識金妮。所以目的不是這個，不成立。

他就只是來……

只是來幹什麼？

賽佛勒斯也不是太清楚。

他只知道，在昨天晚上，哈利傳了一封咆哮信過來，信裡只有一句以平淡語氣說的：『明天一定要來，我等你。』

然後他就來了。

賽佛勒斯垂下了眼睛。他好累。

看著哈利擁抱著她的妻子，金妮．波特，在婚宴上接受各方好友的祝賀，然後二人也幸福的微笑著，他好累。

看到這個畫面就已經很累。

他不應該來的。

只是，他不曾拒絕過哈利的要求，一次也沒。

其實他已經不愛莉莉了。

無可否認在學生時代，他很愛、很愛莉莉，但是後來已經不再愛了，那份愛昇華變成感情了。

他後來一直愛著的人，是哈利。

不是代替品，不是取代式的愛情，而是，真正的愛。

他愛哈利的，只是，他還未可以完全放下莉莉而已。

放不下，不代表還愛著。

只是，只是單純的放不下。

不過，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。

沒用了。

『教授？』他抬頭，哈利牽著金妮的手走到他的面前，『真沒想到……教授會出席我們的婚禮！』金妮驚訝的說著。

『……嗯，新婚快樂。』對，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。賽佛勒斯納悶的想著。眼睛好酸，好像想下雨的感覺。

『金妮！』遠處傳來了呼喊聲，金妮輕輕吻了哈利的臉，然後留下哈利。

她留下哈利。

然後讓賽佛勒斯面對哈利，然後讓他不知所措的、無奈的、寂寞的、面對從前的愛人。

『你醉了嗎？賽佛勒斯。』哈利以別人聽不到的聲線輕聲呢喃著。

好酸。

而賽佛勒斯不清楚的是，到底是心醉還是心碎。

『愛人結婚了，新郎不是你，感覺如何？』哈利殘酷的說著，臉上還是沒有表情，但是聲線卻殘酷。真的。

『哈利，你……』你真的愛她嗎？這句沒問。

『我承認這是報復。但，這是你應得的，為你對我造成的傷害、以及玩弄我所得的懲罰。』哈利抬了抬眼鏡。

『我───』

『我恨你。』總結。

然後哈利轉身。

然後賽佛勒斯終於明白，那種痛到底是什麼，不管喝多少酒也不會心醉、也掩蓋不了的那種，是心碎。

新人在台上致詞。

賽佛勒斯看著台上的哈利，薄霧模糊了哈利的身影，然後他瀟洒的轉身，他不會待到婚禮的最後，不然他會哭。

真的愛你……所以希望你幸福。

賽佛勒斯在心底裡告訴自己。即使眼底下了那麼一場雨。

這時眾人也站了起來，但哈利卻沒有忽略掉在人群後，正往走廊盡頭走的人影，那是他這生中最愛的人了。賽佛勒斯。

這個時候大家也以為哈利感動得哭了，但是，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什麼會流眼淚。

還有，如果賽佛勒斯有回頭，有看到他的眼淚的話。

就有兩個人知道。但是賽佛勒斯永遠也不會知道。

『吶，我是愛你的……但，這是懲罰。』

哈利閉上眼睛，放任淚水滑落。